待他一根煙差不多了，蕭睿手指在煙身上輕輕一彈，掉落一地的煙灰。

手一揚，煙頭在昏暗的夜晚只有一點火星清晰可見，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，精準地落入立式垃圾桶的煙灰盒中。

他稔稔指尖，餘光掃過花圃下格格不入的一角紅色，唇角勾起一抹弧度，似笑而非笑。

顧以銘正被他的冷淡靜默熬得心煩，剛想出口，就聽他說，“那顧少爺是以什麽身份來打擾我們的生活，到底是她的前男友？還是閨蜜的丈夫？”

他說得風輕雲淡，眼角甚至帶著一抹笑意，顧以銘不懂他，就連宋詩雨也不懂，他的態度，實在讓人生疑。

顧以銘低頭不語，雙手插兜看著地面，他與他們之間只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，又像是隔了兩個世界，她和蕭睿現在一起，與他相對而立，這一刻，他清楚地感受到，在與蕭睿的較量中他輸了，縱是他身後千軍萬馬，也敵不過她素手乾坤。

豁然想明白了什麽，他擡起頭來，揚起一個笑容，不覆以往的陰鷙，添了些不同明朗，他笑著說，“難道不可以是朋友嗎？”

……蕭睿無言，絕對不相信這是他的真是想法，但大家都在做戲，他也不能中途退場。

他勾唇一笑，作出一副友好的表情，“那倒不是我說了算，不如你問問顧少夫人，看看她同不同意？”他說得誠懇，似乎真的不介意。

還不待顧以銘說話，他又接著道，“話說顧少夫人對你也真是一往情深，一直守在你身後不離不棄。”

顧以銘笑容僵在臉上，他下意識回頭一看，掃視一圈後，臉色更加難看。

“出來吧，看見老朋友不要害羞。”他陰沈著臉，極力控制欲噴薄而出的怒火。

壞事的人總是她！

靜了幾秒後，聽見一陣簌簌的響動，在三人的註視中，喬念遲疑著從花圃後面走出，濃密繁茂的枝葉將她擋得嚴嚴實實。

她頭上有幾片枯葉，裙擺間則粘了些不知名的棕黑色物體，發絲被勾掛淩亂，頗有一種被欺淩後的落魄感。

可在良好的教養下，三人並未笑出聲來，反而宋詩雨表情淡然冷漠，似乎對她的出現毫不在意。

懶得和兩人周璇，蕭睿冷嗤一聲道，“管好你的人，不要總做些毫無意義又沒教養的事。”

強闖辦公室是一件，這次偷聽又是一件。

一個總字，說明這不是第一次，喬念驚慌地看向顧以銘，可發現他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，似乎並沒覺得有所奇怪，一瞬間，她似乎知道了什麽。

覺得丟了臉的顧以銘冷哼一聲，也不再與他做戲，深深看了一眼宋詩雨後，他拽過喬念的手，轉身大步原路返回。

剩下兩人相顧無言，驅車回到蕭家，已經是十一點過了。

月是千古流傳中最美的，盈盈如月，一個美好的詞。而她的眼眸，正是這樣的光輝，盈盈如月，時而清冷，時而溫暖。

蕭睿盯著她看了許久，隨後起身離開，他陷於她的美麗，又不恥於自己的毫無防備，淪陷太快，不曾掙紮。

而在愛情中，總有一個人是惑人的陷阱，也總有一個人是自甘墜入的傻瓜，其中那個傻瓜，不止是他。

喬念手被拽得生疼，她趕不上他的步伐。

“以銘，慢點。”她叫住他，像是在做無用功，前面的仿若沒有聽見，腳步如疾。

無奈，她只能勉強跟著他的步伐，踉踉蹌蹌地走了一路，直到上了車才得以休息。

他心情不好，不願意和她說話，窄小的空間裏寂靜非常，唯有車軲轆飛速轉動在地面的摩擦聲，以及，談的淺淺的呼吸聲。

她抿了抿唇，鼓足勇氣，“你……是不是已經知道了？”

“吱——”一個急剎車，黑色的帕莎拉蒂停下公路旁。

她被沖力沖擊，身體大弧度前傾，腹部與車裏的儲物箱發生猛烈撞擊，一聲痛苦的呻吟從她齒間溢出，臉也皺縮成一團。

視若無睹般，她話雖說得隱晦，但他不用思考就能知道她在問什麽，他眼眸低垂，似乎一眼也不願看她。

“知道。”簡單而利落的兩個字，從溫暖的喉間發出，在空氣中瞬間凝結成冰。

似乎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麽果決，喬念單手捂住腹部，坐直身體後斷斷續續溢出幾聲苦笑。

她喃喃自語，無力而蒼白，“知道，知道，原來你一直都知道……”

既然知道，為什麽不在第一時間就質問她，然後和她吵，和她鬧，她爭論，而是要刻意裝作不知道，把她當作馬戲團的小醜一般，諷刺地看她的笑話？

而他向來是個沒有心的男人，與蕭睿不同，他比蕭睿多了陰毒與狠辣，什麽道德倫理在他這都是狗屁不通。

所以憐香惜玉這種東西，他也從來不懂，唯一柔軟的地方，在以前只有一個顧母，現在，又多了一個宋詩雨。

縱是喬念何等悲泣，他也只是不耐煩地皺皺眉，低頭看不見的眼裏盡是厭惡。他抽出一根煙點燃，放在唇角深吸一口，心裏的煩躁才得到瞬間的緩和。

煙燃了半截，他又抖抖手，煙灰缸裏又增了層帶著熱度的新灰。

他說，“我不問你問題，你就不要多管我的事，讓你嫁進顧家，只是讓你扮演好一個兒媳的角色，至於其他，不需要。”

眼眶瞬間泛紅，喬念拽緊拳頭，尖利的指甲陷入手心的嫩肉中，疼，也沒疼過他給的傷害。

發動引擎，車身如離弦的箭射出，窗外的景色與她互相再見，她以為它是在和她再見，下了車卻發現，它一直未動，走的是她，留在原地的是它。她以為車窗外的景和她一樣多情，後來發現，只是她的自作多情。

她眼眶通紅，白色的眼球血絲遍布，中間棕色的眸子略過一絲毒辣。

既然她這麽努力都不能得到他一絲憐憫，那她宋詩雨又憑什麽？到了她手中的東西，就休想從她的手中奪走！

在這小小的空間裏，兩人共居於三四平方米的地方，心思各異。他開著車，身旁坐著現在的妻子，心裏想著當初的戀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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